看着覃芊落缓缓起身,天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如潮水般涌来,瞬间淹没了残存的镇定。
祂清晰地感知到,自己此刻早已灵力耗竭,经脉寸断,别说还击,就连抬手的力气都已所剩无几,俨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。
而一旁的辛梓茉,虽看似漫不经心地斜倚在贵妃椅上,那双凤眸深处却藏着如蛰伏猛虎般的威慑。
只需稍有异动,便会化作最凌厉的杀招。
若是在未降级之前,凭祂执掌天地秩序的本源之力,掀翻这方天地、碾碎眼前两人不过是弹指间的事。
可如今,祂连自保都成了奢望,只能在绝望中感受着死亡的阴影步步紧逼。
覃芊落心中只淡淡感慨了一瞬——与这天道纠缠了数载,从最初的被动周旋到如今的主动了结,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。
她不再犹豫,抬手握住赤霄火凤剑的剑柄,那剑身似有灵识般嗡鸣着苏醒,周身腾起的炽烈火焰映得她眸色愈发沉静。
磅礴的灵力如奔涌的江河,顺着手臂源源不断涌入剑身,在剑尖汇聚成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芒。
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,稳稳指向天道的心口。
她终究还是存了几分心软——天道此刻化身为女子,眉眼间虽带着惯有的倨傲,却也算清丽。
若是一剑毁了面容,未免太过残忍。女子的容貌,总还是完好些好。
天道被那剑上裹挟的灵力震慑,连连后退,脚步踉跄着撞向身后的虚无屏障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退无可退之际,祂眼睁睁看着那柄燃着熊熊烈焰的长剑离自己越来越近。
剑身上跳动的火光在祂瞳孔中不断放大,灼烧着最后一丝侥幸。
眸中瞬间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,仿佛到此刻才真正相信——覃芊落,这个祂始终视作蝼蚁的存在,竟真的敢挥动弑天之刃!
可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,只能眼睁睁看着赤霄火凤如一道赤色闪电,精准地穿透自己的胸膛。
剧痛传来的瞬间,祂不甘地闭上了双眸,或许直到意识消散的前一刻,都没明白自己究竟败在了哪里。
覃芊落手腕轻旋,将赤霄火凤抽出,剑身上的烈焰随着灵力的收回渐渐平息。
只余下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剑刃滑落,滴落在虚空中,瞬间蒸腾不见。
再看天道,其身形已如被风吹散的沙画,从心口处开始寸寸溃散,化作无数荧荧点点的流光。
如同破碎的星辰在空中盘旋片刻,最终彻底消散在混沌之中,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。
辛梓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慵懒地抬手拨了拨耳边的发丝,轻轻撇了撇嘴。
她活了万万年,怎会看不出覃芊落最后那一瞬的迟疑——那剑势明明可以更快更猛,却刻意放缓了半分,偏了半寸。
罢了,心软些也没什么不好,至少证明她心中尚有温度,未曾被这世道磨成冰冷的利刃。
反正有她在,旁人若想欺辱覃芊落,总得先掂量掂量,问问她这九天之上唯一的九尾仙狐同不同意。
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终于尘埃落定,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之际。
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吸力骤然涌现,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在场所有人猛地卷入其中。
天旋地转间,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,待到双脚终于落地、勉强站稳脚跟时,周遭已是全然陌生的景象。
覃芊落眸中瞬间布满戒备,锐利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,迅速扫过四周——这里云雾缭绕。
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中透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,脚下是坚实却不知材质的地面,远处隐约传来似有若无的钟鸣。
凤卿云与瑶光反应极快,几乎在站稳的同时,便带领着剑宗众人迅速聚拢到她身边。
长剑出鞘的脆响连成一片,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她护在中央,个个神情警惕,严阵以待。
唯有辛梓茉,依旧半倚在那把华丽的贵妃椅上。
仿佛那股足以撕裂空间的吸力对她毫无影响,稳稳当当落在一片悬浮的云端之上。
她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,面色波澜不惊,仿佛方才的天旋地转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。
目光落在主动护在自己身前的龙南栀身上——这小丫头虽身形纤细,此刻却挺得笔直。
像一株迎着风雪的青竹,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的紧张,眼中却满是不容错辨的保护欲。
辛梓茉不由得抬手,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,指尖带着一丝暖意。
随后,她抬眼望向虚空深处,声音慵懒依旧,尾音却微微上挑。
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冽:“喂老头,你吓到姑奶奶的朋友了。”
“你这小狐狸,老夫又没做什么出格事,不过是将你们请来坐坐罢了。”
一道威严中透着温和的声音自虚空深处传来,如同山巅古钟被清风拂过,醇厚而悠远。
带着穿透混沌的力量,悄然抚平了覃芊落紧绷的神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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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声音里没有丝毫压迫感,反倒裹着一种历经万载沧桑的包容,仿佛能容下星河轮转时的璀璨、岁月更迭中的枯荣。
连周遭浮动的云气都似被这声音安抚,渐渐凝作绵柔的白絮,让人心头莫名安定。
覃芊落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松开,先前紧握成拳时掐出的月牙印慢慢淡去。
她敏锐地捕捉到辛梓茉方才挑眉时的熟稔,便知这声音的主人绝非敌类。
侧身时衣袂带起轻浅的风,她抬手轻拍了拍身旁瑶光与凤卿云的手臂,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道——
那力道不重,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,漾开让人安心的涟漪,示意二人稍安勿躁。
能有这般翻覆空间、将数人瞬时挪移至这片云雾缭绕之地的能耐。
除了九天之上那位真正执掌乾坤的天道,旁的神只断无这等手笔。
眼下听这谈吐,倒像是个通透事理的,最起码没有先前那方小世界天道那般拗口的“尔”“吾”之语。
字句间带着历经世事后的平和,入耳顺听得很,无形中便让人少了几分抵触。
辛梓茉却仍是懒洋洋地倚在云榻边缘,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拨弄着垂落的银发,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。
这老头她熟得很,当年她初化人形时在昆仑墟捣乱,便是被这声音的主人提着后领扔进瑶池洗了三天三夜。
虽时常透着几分老派的固执,爱摆些长辈的架子,但若真论起相处,倒也不算难捱。
况且芊落接下来要过的那关,少不得要借他老人家的面子通融一二。
她便不与一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“老古董”计较了,全当给芊落卖个面子。
九天之上的天道这话虽是对着辛梓茉说的,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覃芊落身上。
那目光并非审视,更像一种穿透时光的凝望,细细打量着这个搅动了一方小世界风云的女子。
见她身形虽娇小,立在云海翻涌的陌生境地中,却始终眉眼沉静如深潭,不见半分慌乱。
那份处事不惊的沉稳,倒比许多活了千百年、自诩看透世事的神只还要从容,不由得暗自点头,眸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祂身为神界天道,执掌三界秩序,识海深处藏着比星河更浩渺的秘辛,指尖流转的光阴比苍溟还要悠长。
祂自然清楚,寰宇之内诸多小世界的天道早已偏离了初设的轨迹——有的困于权欲,将生灵视作棋子。
有的沉湎慵懒,任秩序在混沌中朽坏。
更有的被嗔念裹挟,以“惩戒”之名行暴虐之实。
只是天道有天道的铁律,各司其职如同星辰各循其轨,若非到了全然失衡、生灵涂炭的地步,祂从不轻易越界干预。
先前那个被覃芊落抹杀的小世界天道,早已因私欲扭曲了善恶标尺。
祂袖中乾坤镜早已映照出其累累劣迹,正待择日出手整顿。
却没料到竟有这样一位女子横空出世,以凡躯为刃,斩断那团乱麻般的因果,替祂了结了这桩心事,倒也省了不少功夫。
祂甚至知晓覃芊落一些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过往——那些被轮回尘埃掩埋的碎片。
是她前世在战场护着幼童时后背中箭的疤痕;那些在时光长河里闪烁的微光,是她每一世临终前望向苍生时眼底未凉的暖意。
毕竟是辛梓茉那混世小魔王放在心尖上护着的挚友,祂怎会不多加关注几分?
从她初入轮回时攥着半块麦饼分给乞丐的懵懂,到披甲上阵时剑指逆贼的决绝。
再到如今弑天后立在云端、眼底仍未褪尽的悲悯,祂都看在眼里。
此刻见覃芊落这般有血有肉、既有锋芒又存温度的模样,褪去了杀伐之气后,指尖还残留着为伤兵裹药时的温柔。
祂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真切的欣慰,仿佛看到一株在风雨中扎根的花,终于在云端开出了兼具刚柔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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